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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6 章八兆億分之一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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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6 章八兆億分之一的奇跡

澤田綱吉和世初淳隔著萬人坑遙遙相對,一個淺笑,一個慟哭。

為什麽要哭呢?成熟的黑手黨教父想要撫去世初淳眼角的淚水,可是照他被打斷的雙手來看,是萬萬做不到的吧。

為什麽在笑呢?眉目盛滿哀情的女人,想不通澤田綱吉這個時候怎麽還能笑得出來。

死神的鐮刀就架在他的脖後,密魯菲奧雷家族首領踩著澤田綱吉的後背,高高地舉起他幻化出的武器。世初淳拚命地掙紮,沒能擺脫大少爺的禁錮,反加深肩頭的塌陷程度。

如若昔日的舉措全是徒勞,往日的付出皆無效用,既然如此,人何故還要去奮鬥?

拋出的疑問得不到解答,入目只見彭格列黑手黨教父的面容。

他誠心地祝福世初淳有與彭格列眾人不同的人生,也期望在最後時刻的來臨時能安撫她,讓她寬心,給她留下較為平和的印象。

他真心地為她能逃過一劫感到慶幸,不管他自己是否處於厄境。

他不希望她為自己揪心,為此每次戰鬥前出發前都會對她綻放舒緩的笑容,力求於讓她放松心神,不要時刻為他們擔憂。

可是、可是……

沒有人能接受太陽隕落。

密魯菲奧雷家族首領一個響指,大空的火焰惡意地解開綁住世初淳嘴巴的綁帶。自覺形勢一片大好的白蘭,在徹底毀掉本時空前夕,打算暢聽一會舞臺上的人剜出心,用心頭血譜寫的悲歌。

在白蘭疏於防備的時分,微小的火焰從四面八方升起。

“沒辦法啊。子孫後代出了這麽大的麻煩,光看著,確實是令我於心不忍。”

秘奧的彭格列先祖彭格列一世Giotto,通過世代傳承的彭格列指環現身,與之出現的還有他的守護者們。

彭格列未銷毀的指環在萬人坑裏聚集,只是多的是屍體難掩埋。

“那,就讓你們做好最後的告別吧。彭格列十代目,還有,自動手記人偶小姐。”

彭格列最後一代守護者們屍體上遺留的死氣之炎與初代的火焰相鏈接。

專屬於彭格列家族的死氣之炎熾烈地延燒,五顏六色的死氣之炎飛馳到他們首領身旁,與守望著十代目與他的守護者們歷練過來的女人周邊。

初代與末代相結合的焰火在瞬息之內逼退白蘭和揍敵客家族的成員。

“關鍵時刻逞英雄,早幹什麽去了?”發覺彭格列先祖還留了一手的白蘭,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他沒有一絲絲憂慮,還滋滋有味地觀看敵人初代與後代攜手上演的好戲。

他摧毀的時空太多太多,難免為彭格列們如出一轍的抵抗感到乏味。

借由彭格列指環呼喚彭格列初代首領和守護者們的英靈,這一招倒是挺新鮮。更別提現場活著的人一臉死相,死去的屍體異常活躍。

白蘭本打不起精神的面孔轉為興致盎然,他舉著鐮刀的雙手改為單手拿,左手從兜裏掏出袋棉花糖,撕開包裝袋,沖著嘴裏扔一塊。

逝世的守護者的死氣之炎搭成橋梁,提供彭格列最後一世十代目澤田綱吉助力。他走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位還活著的親近者面前。

再相見就要分別,本欲攜手度過的此生已無可避免地走到結尾。生命力急劇下降的十代目跪坐在膝蓋以下被主人踹斷的女人面前,是一聲優柔地呼喚。

“淳。跟他走吧。”

語句裏的“他”,指的是揍敵客家族的長子。

以澤田綱吉了解到的、感知到的來看,淳與揍敵客家族的人離開,她就能接著存活。雖然將來的日子可想而知地舉步維艱。

如果可以,能做到的話,他也想像少年時期一般無往不利,護身邊的人周全。

然而,步入成年的他,失卻了幸運女神的垂青。勝利女神也不再光臨。

縱使他們沒有摧毀世代相傳的彭格列指環,也贏不了在多時空共通記憶的白蘭。勝負分曉,敗局已定,勝利並不屬於成人年齡的他們,至少不屬於這時空的他。

“和他走吧。”

實非澤田綱吉特地拱手相讓。是不這樣做也別無他法,難道要慫恿淳和他一個將死之人共赴黃泉?

淳或許心甘情願。可是,他舍不得。

“只有那一條路,不論如何,淳都要活下去。”澤田綱吉額頭貼著世初淳額頭,哀憫地宣告著彭格列家族敗亡的事實,“我、彭格列已經沒有未來了。”

“怎麽會沒有未來!”生離死別在即,世初淳的身體和聲音都在抖。心也抖得不成樣子,“你不要說這樣的話,我不要聽!你在這裏,我在這裏,現在就是未來!”

世初淳感覺自己站在懸崖絕壁上,每次往下掉落,以為這就是淵底,現況就還能再下落一些。

她被山崖上不停掉落的滾石砸得血肉狼藉,由裏到外都是慘不忍睹的疤口。卻已失去了躲避的念頭,只待腳下踩著的不安定基底再次塌陷。

偏偏她一個斷了腿的人,因再次見到親切的孩子萌生出逃跑的切望。

“阿綱——”她反手抱住澤田綱吉,用她被砍斷半塊手掌的手,“我們逃走吧!哪裏都好,跑到天涯海角、深山老林,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拋下我……”

“拜托你,帶上我,去哪裏都好,哪怕是死,也請讓我跟著你。別丟下我,別自己走……”

“淳。我活不了了!”

彭格列教父沈聲陳述著自己必死無疑。

懦弱也沒關系,痛苦也實屬常理。想回避,要結束,不想去面對,這都是正常的,他也有過這種時期。可現實不會因你蒙受過大量的傷害就輕饒過你。

澤田綱吉的臉頰貼著她的臉頰,與耳語廝磨貼近的是分分鐘即將上演的別離,“在哭過累過傷心痛苦之後,直面你的命運吧。”

訴說著自己死亡信息的黑手黨教父,克制而冷靜。他望著女人的眉宇盡是憐惜,“白蘭不會放過我,你明白的。”

生機裏窒息,絕境中湮滅。

心痛如絞似刀山火海侵襲,世初淳猛地咳出一口血。

“這是什麽命運!這怎麽會是你和我的命運!”

“我還活著,你怎麽會活不了?你分明還在這裏!”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離開枯枯戮山贏得的短暫自由,促使她進一步落入更深的囚籠。

這該死的浮雲翳日,與奔喪何異,跨過一座山峰又遇一處深海,無盡無休的苦厄不可匹敵。

莫不是真的要她剖出心來,才有資格縱情享樂?還是說,光是存活就是一種莫大的不幸。

生者皆有罪,存活即受業、

往日的堅定付諸一炬,所謂的執著可笑至極。八兆億分之一的奇跡,沒有在這個時空降臨。

在有且只有一個的少年,攜帶他的同伴們擊破絕望機織的夜幕之前,困守在絕地的人們,是實打實地在淒風苦雨裏打熬。被毀滅的時空裏的人們,經受的苦痛實乃真真切切,剎那的孤寂即為永夜。

以往珍惜不過的生命,在目擊耳聞自己珍視的事物挨個消失殆盡之時,也就喪失了相應的意義。

本該死去的奇妙生物丘比再次出現,旁若無人地在劍拔弩張的戰場散步。可祈禱祝願的心意勢必凝結出詛咒的果實,真乃四面都是懸崖,隨處可見峭壁。

被告知了孵化者真相的女性,萬念俱灰。她跪在屍堆裏煎熬,要張開口喉嚨卻已失聲。

倘若為他人而祈禱的祝福必然引發世界的大火,那她就私我到焚盡自己為止。女人徒勞地伸出手,要許下最後一個願望——希望自己從來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

千百次、上萬次地祈願,如果她沒有出生過就好了。如今她要把它變為現實。

彭格列世代相傳的超直感在此時發揮作用,黑手黨教父的手傳遞著藏在舊日裏的溫暖。

在一無所有的來,一無所有的去之間,專屬彭格列的死氣之炎包裹住世初淳,與她同行的夥伴握住她的手。是庫洛姆的眼罩、一平臉頰的紅暈,風先生的長袖子等溫暖的回憶,在龜裂到全是割傷人的現狀裏,艱辛地粘合重創的傷口。

“淳,你後悔和我們相遇嗎?”

在宿命裏仿徨的女性不免哽咽。

從前她見到澤田綱吉的眼,便以為那是工蜂勤勞釀出的蜂蜜。從裏到外裹滿了濃郁的甜,令人忍不住沈溺其中。現下見了只覺得哀傷,一對上他的眼睛眼淚就忍不住要流淌。

“不後悔。但是大家都……包括阿綱也要……”

“許下那樣可怕的願望是不行的,不是我們也會有別人,總有一個人能夠阻止瘋狂的白蘭。成人的世界太過殘酷的話,那淳回去吧,到我們學生時代去,在一切還富有希望的時候。”

可以的話,他想和淳做同學。他們會一起上學、放課,做學生們會做的所有日常。她會在一個健康的家庭成長,有疼愛她的家長。

如果能夠再相見,年少的他有幸見到她,以他當時怯弱到看家護院的吉娃娃都能追著咬的性子,想必是要哭了吧……

如果上蒼願意多加憐憫,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真是想想就叫人憧憬。

那是主調和的大空也協調不出來的事況,興許幸福從來都是短暫而短暫。

澤田綱吉眼角的血滴在世初淳的唇上,眼睫毛與她的眼睫毛相碰,有一滴眼淚掙脫世初淳的眼眶墜落。

當血水融合的水珠在汙血染色的紅土地上,砸出一個皇冠形狀。讚嘆著彭格列家族還留有一點能耐的白蘭,揮出鐮刀,一刀砍下彭格列十代目的腦袋。

在人頭與身軀相分離的一剎,世初淳發了瘋似地撲上前,要保護她僅剩的同伴。

可還是慢了一步。

為什麽,偏偏慢了一步?

溫熱的血液潑灑在女人的臉部,身軀,比連續下了好幾個月的瓢潑大雨還來得氣勢洶洶。

斷送延綿十個世代的黑手黨家族的行動,連辭行都顯得那麽的刻骨銘心。天地都要為之開眼,透出潛藏多日的微光。

多麽盛大的葬禮。

關註著學生們成長乃至崛起的女人,也親眼見證了他們謝幕的一刻。世初淳的意志毫無疑問地清醒著,卻比任何時刻還要沈淪。可縱然憤怒到失去理智,破罐子破摔也沒法子破局。

在宿雲遮蔽月亮的夜晚,連引路的星光也衰微。

留不下珍視的人們的女人,成了目睹彭格列分崩離析的見證者。

摧心折骨不足以形容。

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白蘭·傑索……

重覆的囈語形同咒詛,徹骨的怨恨濃縮為毒藥。

“白蘭·傑索,你會失敗的!你一定會失敗的!不管重來多少次,不管你毀滅掉多少個時空,不管你摧毀了多少的家族,你一定一定會被彭格列打敗的!”

悲痛到雙眼溢出血淚的女人,懷抱著無頭的屍體。她任由沸騰的死氣之炎灼燒自己的軀體,燒掉漫天徹地的淒惶、無助,讓時代的灰燼下落,培育出新生的枝丫。

毀滅了無數個時空的密魯菲奧雷家族首領,捧著被風吹到他手邊的綢帶,目送著一對男女的消亡,他知道,這不會是結束,“期候再次相會,哀世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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